2020年1月25日 星期六

「文學大師」梁實秋與清華

文學大師梁實秋與清華

梁實秋先生(1903-1987)是一位中外聞名的文學大師。1915秋考入清華學校,19238月赴美留學,先後進入科羅拉多大學、哈佛大學深造。馳騁於文壇五十多年,集散文家、翻譯家、評論家、學者與教育家於一身,有「中國新文學的瑰寶」、「國之寶」的美譽。是清華「四大才子」之一[1]

梁實秋在清華讀過8年書,由14歲到22歲,自然有不可磨滅的印象,難以淡忘的感情。他曾寫過一篇《清華八年》,敘述了8年的求學經歷,偏重他所接觸的師友及一些瑣事之回憶。[2]

梁實秋回憶,北平(北京的舊稱)清華園的大門,上面橫匾「清華園」3個大字。字不見佳,是清朝大學士那桐題的。遇有慶典之日,門口交叉兩面國旗——五色旗。通往校門的馬路是筆直一條碎石路,上面鋪黃土,經常有清道夫一勺一勺地潑水。校門前小小一塊廣場,對面是一座小橋。橋畔停放人力車,並繫著幾匹毛驢。

校門以內是一塊大空地,綠草如茵。有一條小河橫亘草原,河以南靠東邊是高等科,額曰「清華學堂」,也是那桐手筆。校長辦公室在高等科樓上。民國四年(1915)梁實秋考取清華,由父執陸聽秋(震)先生送他入校報到。陸先生是校長周詒春(寄梅)先生的聖約翰同學。學生們進校先去拜見校長。校長指著牆上的一幅字要梁實秋念,他站到椅子上才看清楚。梁實秋沒有念錯,校長點頭微笑。

大禮堂是後造的。起先集會都在高等科的一個小禮堂里,凡是演講、演戲、俱樂會都在那裡舉行。新的大禮堂在高等科與中等科之間,背著小河,前臨草地,是羅馬式的建築,有大石柱,有圓頂,能容千餘人,可惜的是傳音性能不甚佳。

科學館是後建的,體育館也是。科學館在大禮堂前靠右方。梁實秋在裡面曾飽聞科羅芳的味道,切過蚯蚓,宰過田雞(事實上是李先聞替他宰的,他怕在田雞肚上劃那一刀)。後來校長辦公室搬在科學館樓上。教務處也搬進去了。原來的校長室變成了學生會的會所,好神氣!

體育館在清華園的西北隅,雖然不大,有健身房,有室內游泳池,在當年算是很有規模的了。在健身房裡梁實秋練過跳木馬、攀杆子、翻斛斗、爬繩子、張飛賣肉……游泳池梁實秋不肯利用,水太涼,不留心難免喝一口,所以到了畢業之日游泳二考試不及格者有兩個人,一個是趙敏恆,一個不用說就是他。

圖書館在園之東北,中等科之東,原來是平房一座,後建大樓,後又添兩翼,踵事增華,蔚為大觀。閱覽室二,以軟木為地板,故走路無聲,不驚擾人。書庫裝玻璃地板,故透光,不需開燈。在當時都算是新的裝備。清華圖書館藏書相當豐富,每晚學生麇集,閱讀指定參考書,座無虛席。大部頭的手鈔四庫全書,梁實秋還是在這裡首次看到。

校醫室在體育館之南,小河之北。小小的平房一幢,也有病床七八張。

工字廳在河之南,科學館之背後,乃園中最早之建築,作工字形,故名。房屋寬敞,几淨窗明,為招待賓客之處,平素學生亦可借用開會。工字廳的後門外有一小小的荷花池,池後是一道矮矮的土山,山上草木蓊鬱。凡是純中國式的庭園風景,有水必有山,因為挖地作池,積土為山,乃自然的便利。有昆明湖則必安有萬壽山,不過其規模較大而已。清華的荷花池,規模小而景色佳,廳後對聯一副頗為精彩——

檻外山光歷春夏秋冬萬千變幻都非凡境

窗中雲影任東西南北去來澹蕩洵是仙居

橫額是「水木清華」4個大字。聯語原為廣陵駕鶴樓杏軒沈廣文之作,此為祁雋藻所書。祁雋藻是嘉慶進士、大學士。所謂「仙居」未免誇張,不過在一片西式建築之中保留了這樣一塊純中國式的環境,的確別有風味。英國詩人華次渥茲說,人在情感受了挫沮的時候,自然景物會有療傷的作用。

梁實秋在清華最後2年,時常於課餘之暇,陟小山,披荊棘,巡遊池畔一周,不知消磨了多少黃昏。聞一多臨去清華時用水彩畫了一幅「荷花池畔」贈梁實秋。梁實秋寫了一首白話新詩「荷花池畔」刊在《創造季刊》上,不知是郭沫若還是成仿吾還給他改了2個字。

工字廳的西南有古月堂,是幾個小院落組成的中國式房屋,裡面住的是教國文的老先生。有些位年輕的教英文的教師,記得好像是住在工字廳。美籍教師則住西式的木造洋房,集中在圖書館以北一隅。從住房的分配上,也隱隱然可以看出不同的身份。

清華園以西是一片榛莽未除的荒地,也有圍牆圈起,中間有一小土山聳立,學生們稱之為西園。小河經過處有一豁口,可以走進沿牆巡視一周,只見一片片的「萑葦被渚,蓼苹抽涯」,好像是置身於陶然亭畔。

學生們的制服整齊美觀,厚呢的帽子寬寬的帽沿,燙得平平的。戶外活動比較有趣,圓明園舊址就在學生們隔壁,野徑盤紆,荒纖交互,正是露營的好去處。用一根火柴發火炊飯,不是一件容易事。飯煮成焦粑或稀粥,也覺得好吃。五四之後清華學生排隊進城,隊伍整齊,最能贏得眾人喝彩。

進高等科之後,生活環境一變,梁實秋已近成年,對於文學發生熱烈的興趣。組織「小說研究社」,出版了一冊《短篇小說作法》,還占據了一間寢室作為社址。稍後擴大了組織,改名為「清華文學社」,共約30餘人。梁實秋和聞一多所作之《冬夜草兒評論》即成於此時。

《清華周刊》是梁實秋在高四時致力甚勤的一件事。周刊為學生會主要活動之一,由學校負責經費開支,雖說每期50-60頁不超過100頁,但裡面有社論、有專論、有新聞、有文藝,儼然是一本小型綜合雜誌,每周一期,編寫頗為累人,常常秉燭不眠,務期斟酌於至當,而引以為樂。周刊的文藝一欄特別豐富,有時分印為增刊,厚達200頁。

高四的學生受到學校的優遇。全體住進一座大樓,內有暖氣設備,有現代的淋浴與衛生設備。高四一年功課並不鬆懈,惟心情愉快,即將與校園告別,反覺依依不捨。

教梁實秋英文的美籍教師有好幾位,梁實秋最懷念的是貝德女士,她教學生們《作文與修辭》,梁實秋受益良多。她教學生們作文,注重草擬大綱的方法。題目之下分若干部分,每部分又分若干節,每節有一個提綱挈領的句子。有了大綱,然後再敷演成為一篇文字。這方法其實是訓練思想,使不枝不蔓層次井然,用在國文上也同樣有效。她又教學生們議會法,一面教學生們說英語,一面教學生們集會議事的規則(也就是孫中山先生所講的民權初步),於是學生們從小就學會了什麼動議、附議、秩序問題、權利問題,等等,終身受用。大抵外籍教師教學生們英語,使用各種教材教法,諸如辯論、集會、表演、遊戲之類,而不專門致力於寫、讀、背。是於實際使用英語中學習英語。

教梁實秋體育的馬約翰先生黑頭髮綠眼珠,短小精悍,活力過人,每晨10時,一聲鈴響,全體自課室蜂湧而出,排列在一個廣場上,「一、二、三、四,二、二、三、四……」連作15分鐘的健身操,風霜無阻,也能使大家出一頭大汗。

梁實秋的國文老師當中,舉人、進士不乏其人,他們滿腹詩書自不待言,不過傳授多少給學生則是另一問題。清華不重國文,課都排在下午,畢業時成績不計,教師全住在「古月堂」自成一個區域。梁實秋懷念徐鏡澄先生,他教梁實秋作文莫說廢話,少用虛字,句句要挺拔,這是梁實秋永遠奉為圭臬的至理名言。梁實秋曾經寫過一篇記徐先生的文章。

[1] 徐虹主編,《清華四才子》,東北師範大學出版社,吉林省长春市 (1997).
[2] 梁實秋八年黃金歲月在清華度過: https://kknews.cc/history/p4bxqpz.html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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